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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两月,龙朔又去宛陵住了月余。回来后不仅内功更加精纯,脸色也好了许多。

周子江出关后见到徒儿内功精进,大是欣慰,亲自传授了龙朔一套剑法,指点他如何以气御剑。凌雅琴知道丈夫一身武功,苦于朔儿内功太差无法传授,早已闷了许久,当下也不插言,只在旁含笑观看。

一套剑法教完,周子江让龙朔自行练习,走过来道:「八极门的六合功果然不凡,真气运行别具一格,虽然亦正亦奇,但暗合天象,颇有来历。」

凌雅琴笑道:「师哥真是好眼力,朔儿跟我练了这么久,我这个当师娘也没有看出来呢。」

周子江哈哈一笑,抚住妻子的肩头,说道:「娘子何必太谦,朔儿对剑法悟性奇佳,这都是娘子的功劳。」他一向行事方正,不苟言笑,此刻见徒儿习武有成,才如此言笑晏晏。

丈夫闭关多日,此刻被他宽厚的大手搂住肩头,凌雅琴芳心一荡,脸不禁红了起来。

周子江却是心头一阵刺疼,放开了手。他在江湖上意气风发,无论何等大事都是举重若轻,无往不利,却不料会是命中无子。这两年他频繁闭关,一半是为了钻研剑法,另一半却也是因为对妻子的歉疚。

凌雅琴温软的手掌伸过来拉住丈夫,轻声道:「师哥,我们有朔儿也就够了。」

转眼到了年底,凌雅琴整理行装送龙朔下山,交待道:「包裹里有几枚灵芝,是带给梵仙子的。朔儿,你安心养伤,不必挂念师父师娘,等过了年再回来。」

龙朔一一答应了,将包裹背在背上,翻身上了马,说道:「师娘,我去了。」

凌雅琴在原地等了许久,远远望着徒儿消失在山路尽头,才回到凌风堂。

◆◆◆◆◆◆◆◆

静舍依然整洁清幽,室内只有一床、一几和一只不大的药橱。

母子俩隔几而坐,梵雪芍一边分茶,一边说道:「半年不见,朔儿又长高了呢。」

她的目光晶莹澄澈,彷佛能看透一切。龙朔情不自禁地转过脸,望着窗外的松树,说道:「天气越来越冷了,娘要不要搬到城里去住?」

午后淡黄的阳光从窗口透入,正映在龙朔脸上。比起半年前,这张脸显得更加动人,就像一个正值妙龄的花季少女绽露芬芳。但梵雪芍目光何等锐利,只一瞥间,就看出他眉宇间那抹异样的娇艳,有种隐隐的邪意。

梵雪芍审视着他的面色,关切地问道:「朔儿,你的身子是不是有什么异样?」

「没有啊?」龙朔若无其事地说,「可能是赶路有些累了吧。」

梵雪芍仔细打量龙朔片刻,缓缓伸出玉手,「朔儿,娘给你探探脉象。」声音虽淡,却有种不由分说的压力。

龙朔脸上笑意不改,心里却暗暗发紧。别人只是听说过香药天女如何医术通神,而他是亲身经历过。龙朔知道,对他的身体,义母知道得比自己更清楚。

龙朔硬着头皮把手腕放在几上。

「梵仙子。」外间房门一响,一个娇俏的少妇走了进来。

龙朔顺势收回手腕,朝来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,说道,「瑶阿姨,你好。」

淳于瑶笑吟吟道:「朔儿,你也来了。」她只比龙朔大了几岁,但她姐姐淳于棠和淳于霄与凌雅琴平辈论交,因此龙朔称她为阿姨。

淳于瑶披着大氅,粉颈中围着一条银鼠裘领,更衬得娇靥艳若桃李。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,襁褓中露出一张小脸,粉嫩嫩煞是可爱。

如坐针毡的龙朔连忙起身接过婴儿,装作好奇地问道:「男孩还是女孩?多大了?」

「是个女孩,刚满百日呢。」淳于瑶说着解下大氅,跪坐几前,「眼看就要过年了,这里冷冷清清的,梵仙子不如到府里住上几日,如何?」

梵雪芍美目望着龙朔,半晌才收回目光,浅笑道:「我一个人住得惯了,就不麻烦你们了。」

淳于瑶还待再说,抱在龙朔怀里的女儿突然啼哭起来。她慌忙起身,说道:「是不是撒尿了。」

「我看看。」龙朔解开襁褓,一股尿液正好流出,半数洒在襁褓上,还有半数却溅在他胸口。

淳于瑶接过女儿,一边嗔怪道:「瞧你,怎么尿到哥哥身上了?」一边掏出丝巾帮龙朔抹拭。

「我来吧。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,梵雪芍已经来到身旁,就好像她一直站在那里一样。

被婴儿一闹,龙朔紧绷的心事松懈下来,他一边解开衣襟,一边笑道:「不用麻烦娘了,我自己来。」

衣襟分开,颈下露出一抹鲜艳的红色,龙朔脸色一变,连忙掩住。他动作虽快,梵雪芍却看得清清楚楚,他贴身穿着的,是一条女子所用的亵衣。

等淳于瑶告辞离开,房内只剩母子两人,梵雪芍问道:「朔儿,怎么回事?」

「怎么了?」龙朔一脸茫然。

梵雪芍眼中流露出一抹痛心和忧虑,「娘都看见了。朔儿,你为什么还穿着女人的内衣?」

龙朔眉角不易查觉地跳了一下,接着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去,小声说:「男人的内衣太硬了,它又软又光滑,穿着很舒服啊……娘,你不喜欢,孩儿就不穿了。」

梵雪芍深深望着这个倔强的孩子,越来越觉得看不透他的心思。

「娘,师娘还在山上等我,孩儿先回去了。」

静了良久,梵雪芍低声道:「你去吧。」

离开义母的视野,龙朔立刻打马飞奔,逃命似的离开流音溪。在静舍只待了一个时辰,却像一年那么难熬。娘的目光那么清澈,水一样没有半点杂质,再坐下去,他只怕自己会彻底崩溃。

◆◆◆◆◆◆◆◆

中原衣冠南渡之后,扬州愈见繁华。扬州州治设于建康,自汉末以来便是南朝帝都。江南佳丽地,金陵帝王州,建康城钟山虎踞,石城龙蟠,气势峥嵘。

秦淮河自东而入,在城外分成两条,一条穿城而过,一条流经城南,河中画舫相接,两岸弦歌相闻,乃是佳丽云集的胜地。

相比于临河的繁华,菊芳院要冷落得多。这是一间小小的娼馆,位于背巷。

在这里出入的多是城中的脚夫苦力,还有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人物。

几个涂脂抹粉的妓女倚在门口,一边招揽生意,一边闲聊。这些女子都是过时的妓女,无计维生,只好在此继续为娼,籍以糊口。她们年纪已然不轻,再多的脂粉也难以掩盖眼角的皱纹。因此行人虽多,肯停下来的却寥寥无几,生意冷清。

华灯初上,巷口翠影微动,一个娇媚的少女迈着细小的步子,缓缓走来。婀娜的身体流露出无限风情,连狭陋的暗巷也似乎华丽起来。

门口的几名妓女眼睛都是一亮,其中一个摇着手里的纱巾叫道:「静颜,你可来了。」说着迎了上来,拉住那个少女的小手,意态亲昵之极。

那些妓女纷纷围过来,吱吱喳喳说道:「姐姐们等了你好久呢,总算是来了。」

「正好赶到过年,这前后城里的客人正多,可要好好赚些银子呢。」

一个妓女拉着她的手,羡慕地说:「静颜越来越漂亮了,比金谷园的苏小兰还美上几分呢。」

那少女浅浅一笑,露出碎玉般的皓齿,细声说道:「姐姐说笑了,静颜怎么能跟人家比呢。」

「怎么比不了?姐姐们都是风月场里过来的,美人儿见得多了,像静颜这样容貌的也没有几个。」

「好了好了,让静颜先歇会儿。」那个拿着纱巾的老鸨分开众人,握着静颜的手,一边走一边道:「盼星星盼月亮,可把你盼来了。这次能待多久?」

「要等过了年呢。」

老鸨喜形于色,「这可太好了。在院里多住几日,妈妈打副银头面送你。」

静颜笑道:「那要多谢沈妈妈了。」

早有人搬来软椅,让静颜坐下,又递来手炉、茶水。静颜接过,一一谢了,刚坐定,门口就有人说道:「咦,这粉头倒是标致。」

静颜抬头看了那人一眼,见他身材瘦小,脸色青黄,便偏过脸,不再理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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